意外和头条 在1997年法国人夏日大渡假的最后一个周未，8月31日凌晨，塞纳河旁边的阿尔玛隧道中，发生了一件相信是巴黎有史以来最触目的交通意外。 一辆载着英国戴安娜王妃和她的男友多迪的奔驰轿车，从丽池饭店出发，绕过协和广场，最后钻进了阿尔玛桥旁边的隧道，但却没有再能完好地出来。轿车撞上了隧道下的石柱，戴安娜与多迪在车祸中伤重不治。
还记得那是一个星期天的早晨，家里的电话突然铃声大噪。好不容易从床上爬起来拿起电话。 耳边响起 上司的声音，电话从电视台英国总部打来，总编先生语调很快：「喂，戴妃出了交通意外呀！」我睡眼腥松，心想，虽然平时我也有收集她的邮票和消息，但，这星期天大清早的……我怀疑自己仍然在梦中。 「戴安娜出事死了，车祸现场就在巴黎塞纳河畔，你们有没有办法去拍些镜头？」我不敢答应，他已经收线。 当时的第一个反应是整一个半信半疑，不由自主地去按开了电视机和收音机的开关。 当我清楚听到广播消息，和看到屏幕上的现场画面之后，老实说还是有点正在发梦的感觉，因为这是一件多么荒唐、多么惨、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电话铃声第二次响起，仍然是总编先生，他说，他已把我的联络电话号码给了亚洲电视台方面的节目负责人，他们会自行直接与我联系，商量有关拍摄和卫星传送事宜。 这回真的是没有可能再继续梦游了，因为第三个电话立即就响了起来。 接受了任务之后，就必须立即打醒万二分精神去打点准备一切。 当天的心情其实非常复杂。对戴安娜无端因车祸去世的现实，感到不知如何接受才好。 事情来得突然，连措手不及的时间都没有。任何资料也来不及翻的情况之下，现场采访报导却必须立即抢拍出来，而且是立即传送回去，第一时间就会播出街。 这是在电视台上任六个月以来，第二次遇上的国际性大新闻。 第一次是邓公去世，弄得人仰马翻。只感老天在降大任于我之前，老是来不及劳我筋骨、苦我心智，于是便只有屡屡在大任之中煎熬。 这一次，我心里想，那边的电视台无非是想抢一个现场独家首席的风头，要求也只是两分钟。 于是镇定下来，把采访计划设计好： 一段不超过十秒的记者出镜开场白； 拍20分钟以便可以剪接的现场全景、中景和特写镜头； 准备几个问题，争取做一个路人访问。 与摄影师到达意外现场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在出事隧道附近一带，都站满了闻风而至的人群，有好些警察守在周围。人们指手划脚、交头接耳。 顾不得看热闹，选了个看到塞纳河、出事隧道和对岸艾菲尔铁塔的背景，拿起咪高锋在摄影机前一站， 双眼紧盯镜头，便要集中精神把讲稿完整地背诵出来。 摄影师拍下的，是一条第一时间由「电视台驻法国采访队」拍得的独家现场报导。末了还找了一位来自电视台那边的游客，做了一个现场访问。 片子直接在预约好的卫星传播站传回去，节目率先播出，电视台抢尽风头。 之所以能抢到这个独家第一，其实是因为占了地利。那边的飞机最快也得12个小时才能飞抵巴黎。这样一来，过江龙当然快不过地头虫了。 想不到的是，在第二日，竟接到多通由亲友和校友打过来的电话和传真。其中一个说：幸好你家没有改电话，你巴黎的电话号码是你父亲给的，真想不到会在这样一个情形之下看到一个多年不见的你！ 事隔多年，每念及此，情绪仍然未能完全平伏。每有提起，都深感人生之无常。拍到这条片子，当中还有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波折。
例如，本来那时我们巴黎工作站还未配给有常备摄影器材，每有需要时，才会去租借。 刚好在那个星期天，我们租下了摄影机未还回去，才有「机」可乘。但当摄影师试机时，那录像带却卡在老爷机里出不来，一个不小心还断掉了！ 没有后备带子， 星期天专门商店都关门休息，情况有点绝望。 抓破头皮想尽办法搬救兵，最后找上了一家平时有幚衬他们租借中文电视剧集录像带的公司，我猜想他们会有工具。幸得好心的老板帮忙，把带子驳回，摄影机又突然恢复了正常功能。 还记得在修整理过程当中，我一直拿着讲稿认真背诵，管它那器材是否返魄有术…… 一切都是意外。 出事是意外、能补救是意外、出镜是意外、独家头条播出是意外、戴安娜总也想不到，在事故现场隧道上面那座已经老神在在的自由之火雕塑，竟也意外地成为了纪念自己在人世间最后一程的句号 …… 这场交通意外的出事地点后来为巴黎增加了一个观光点，那座原来就名为「自由之火」的火炬雕塑，金光闪闪，就好像预先为纪念一代王妃香销玉殒的解脱而设计。 火炬下从出事那天起就长年鲜花不断，经常有人贴上写着纪念文句的卡片或戴安娜的照片，隧道附近的栏杆上，永远题满了各国文字。 有一句由印度著名诗人泰戈尔所撰的诗文，在这里又可以再沿用一次。或可藉诗人的平常心，舒缓人世间的无常事： 「我的生命乃是一场意外，这意外就是我的人生。」
推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