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rovins——彼时岁月，今时山河 从巴黎东站出发，乘坐区间火车，一直东行，大约1小时20分钟，来到这座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的中世纪古城——PROVINS。游人如织、繁喧拥挤的巴黎被火车以每小时100公里的速度抛在90公里之外，耳膜里的噪音消失了，内心的狂躁不安也渐渐平复。我和同伴走在小方砖铺成的街道上，听着清脆的足音，走进这样的长巷，仿佛走进了一条魔幻的时空隧道…… （一） 11世纪前，PROVINS只是交通要道上的关隘，后来慢慢发展成为一个富有得令人羡慕的商业城镇。从11世纪开始，香槟地区的封建领主开始领悟到远程贸易的重要性，并开始利用领地内所辖城镇的地理优势。PROVINS正处在欧洲商旅往来于北海与地中海城市间的必经之路上，从各国涌来的商人带来各色货品在此交易：羊毛、布匹、香槟、毛皮、颜料、珠宝……13世纪，法国开始举办香槟酒展览会，每年春秋，香槟酒展览会都要在PROVINS举行，这使PROVINS成为欧洲贸易的焦点之一，并且在法国国王菲利普、圣路易斯的封臣统治时期达到了声望的顶点。 可以想象，批发商们在展览大厅歌特式的圆屋顶下忙着交易、算计、讨价还价。市集上各色各样的商贩平民川流不息，仗剑徐行的的骑士挽着马缰傲然地穿过人群，滑稽有趣的杂耍马戏牵动着小孩子的目光，街头艺人演奏起欢快的乐曲，情绪饱满的四方来客跃然起舞欢唱……有一首歌谣这样唱：“这一刻，想笑就尽情地笑。想唱，就尽情地唱。想接吻，就不要忙着说话。想跳舞，就穿上最好的鞋……”是的，这一刻是太平盛世，这一刻生命丰盈完美，生命就应该浪费在最美好的事情上。 不过，事无恒常，如草有荣枯。14世纪初，当直布罗陀海峡逐渐成为新的世界通道，海运普及，欧洲内陆商路改道至阿尔卑斯山口，加上宗教战争、霍乱瘟疫的爆发和商人特权被废除，彻底改变了香槟地区盛大的展览会市集的命运，PROVINS依依不舍也终要谢幕。 （二） 数百年过去，PROVINS终于再被世人瞩目，不过，这一次并不是因为它又重执商界牛耳，而是因为它那固执的保留，丝毫不沾染现代社会的城市化与工业化气息，使它成为一座保存完好的，重现11至15世纪建筑和城市规划真实风貌的立体博物馆。 城镇的周长从13世纪做第一次标记时起就没有更改过；城中密如蛛网的街道大部分也保留了自己别致的名字，比如旧货街、马市街、牧草小道、洗染小道、德国人街、荷兰街；还有曾经被来自整个欧洲和东方的商人住过的房子，吃饭的小饭馆，储存货物的穹顶地窖……从这些地名中，似乎还能重新回到那一段非同寻常、扰攘忙碌的日子。 城墙、堡垒、修道院、钟楼……即使，只是提起这些中世纪的典型词汇，你也能凭空咂摸出悠悠岁月的苍凉。更何况，幽暗静寂的修道院，峥嵘冷峻的城墙，辽远广阔的旷野，就近在眼前！伸出手去，触摸那冰冷岩石，似乎还能感到马蹄踏过，刀戟划过的远年回响从岩石深处传来。站在城中制高点——恺撒塔的箭楼向城下俯瞰，山下，绿树浓荫掩映着民居低矮褪色的红瓦灰墙，一付臣服顺从的样子；而那些出现和政治集权有关的建筑：城墙、教堂、钟楼、堡垒全都集中在山腰以上，挺着严冷的线条，沉默地与时间对峙，过了一个又一个百年岁月。令人惊奇的是，即使周围离它不远的许多古老市镇因为受19世纪奢华的洛可可风影响而多有改变，PROVINS却丝毫不被时尚诱惑，建筑风格只定型在15世纪之前，它坚持穿着一袭简朴的中古世纪外衣，留给后世一份遥远而真切的印象。 我有一丝疑惑：是什么原因使这个城市能够固守这份中世纪情结，历经数百年沧桑变化却始终不改呢？ （三） 恺撒塔（La Tour César）和古城墙（Les remparts） 当火车驶近PROVINS时，远远就能望见高耸在山鼻岩石之上的这座苍灰色斜尖顶堡垒——恺撒塔，它俯视着整个河谷，眼神阴鸷专注，使人不由得凛然生畏。 2世纪始建的恺撒塔，如今只剩下塔楼的主体部分，边缘的城墙已经坍塌。当年它的主要作用是寮望戍卫，塔层底部用来关押犯人。塔中阴森幽暗，通向塔顶的石阶仅能容一人通过。站在塔楼的第三层上放眼四望，全城尽收眼底，城外，金黄色麦田一直铺到湛蓝的天际尽头，好象PROVINS手中抖出去一匹金色的缎子，收不住势，便由得那麦缎铺开了去 从恺撒塔出来，不远处是一段保存完好的古城墙，午后的阳光静静地照在斑驳的城墙上，千年城门赫然洞开，门内门外寂寂无人声，只有风悠悠地在门洞中来回奔忙。城门口有持戟握斧的卫兵，却是铜质模型，一对麻雀站在铜肩上呢喃细语，人走近了，它们也不惊，转着脑袋瞪人。攀上古城墙，看着这宽阔的路，这高大的门，这累累的巨石，曾经见过多少军队和商旅大进大出啊。本来是为了召集人群，俯视人群，号令人群的建筑物，怎么也没有想到哪天会失去人群，变成今日的一具石头标本。 千古江山，万岁万万岁——这是只是封建帝王们的一意孤念罢了。 教堂 在西方，每一座教堂的门似乎永远向每个人敞开，没有贫富贵贱，没有等级界线，神职人员为确保所有基督徒得救而祈祷——实际上，任何宗教最终都是被统治者利用，成为重要的统治工具。不要忘记，直至君主制消亡，法国历代国王的称谓都是“虔诚的基督教国王陛下”。历代国王都依靠天主教会，教会则支持国王，各自从中受益。在人类历史上，建立巨大深厚的信仰基础的，莫过于中世纪。教会、修道院向民众宣扬将尘世万事都寄托于神的拯救，在此神圣的意愿之下，遂产生一种严谨的秩序与社会规范，形成强大的宗教文化，深入人心骨髓，使世人甘愿匍匐于基督足下。 圣阿伊武教堂（Eglise Saint Ayoul）是PROVINS城中最有特色的一座。教堂正面的歌特式雕塑是这一艺术形式在发展初期最精彩的篇章之一。如今，教堂大门两侧的门楣浮雕已经被岁月磨蚀得面目模糊，任谁也不能与岁月风尘相抗衡，正如我们，无法左右生老病死、聚散离合。 教堂里供奉的几尊圣母像，始终给人一种小布尔乔亚的感觉：面色红润、身体结实、一望而知的美，显得乡气。她怀里抱着的孩子，也是面庞儿红红的，象农家孩子，拉着一条珠链，仿佛新得了件玩具般，乐滋滋的。母子两个在众人面前不能不矜持着，不能笑得太放肆，于是那愉快成了没有内容的愉快，看久了使人觉得空洞。 我只是不大愿意相信这石膏女人也叫做玛利亚，觉得象是乡亲们凑份子请个匠人来做的活计，那圣母足底下竟然还塑上一排跪拜的信众，强调匍匐尘埃的感激与虔诚，这着实有些一相情愿了。倒是那俗丽色彩后的一尊无头石雕更有分量，没有了头颅，悲天悯人的气息自衣褶间散发出来，令我久久无法言语，如果心中有大恸，或许是可以说给那衣带听的。 PROVINS城不大，一天即可行遍。在城中走了一圈，人影寥寥。偶尔从街角冒出几个行人，但一看即知，他们也是跟我们一样的旅行者，而不是城市的主人。此刻正是法国人度假休闲的好时光，主人们一定都去晒太阳去了。大大方方地留下一个空灵的古城，让我们实实在在地感受这中古城市的朴素气象，我们也领受了主人的这番好意，欢欢喜喜地在一条条窄细而曲折的小巷子中转来转去，偶尔真的会碰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小惊喜。 城中有许多数百年的老屋，都是十分简单的木衍式结构，有点东倒西歪了，也还坚固，大概再撑上几百年也无妨。许多门户都落了锁，甚至积着尘，让人觉得这些门几百年也未开过。有的庭院墙边已经剥落颓迟，砖石间虬出枯藤，象是无人居住的空屋，院门突然开了，一个穿着白色蕾丝细棉布裙的小女孩奔出，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似要燃烧起来，双睫之下的一双瞳子象爱琴海湛蓝的海水，灵动清澈。把人看得呆了，这废苑一般的深宅里竟飘出这像天使般的女孩，忽然让人产生疑真疑幻的迷惑，我们究竟是在彼时还是在今日 PROVINS出产玫瑰，这里以苔藓玫瑰闻名，在一条叫Rue des Beaux Arts的小街，一家布置得充满田野气息的小店我们见识了新鲜的玫瑰蜂蜜，味道清甜芬芳。还有一种香皂，也是以玫瑰蜂蜜为原料制成的，凝脂一样，捧在手心里象握了一团温玉，舍不得放下来。店主以为我们是日本人，用日语跟我们打招呼，当她听到我们来自中国时，她露出吃惊的表情：“中国？就是中国文化年的中国？”当她得到肯定答复后，她快活地大声说：“我知道！我知道！中国！……五月的时候，我们这里还有一个中国文化年的活动，一个叫平遥的城市……摄影展，我每天都去看……我想去中国。太好了！你们来自中国！”她对中国充满了兴趣，不停地问中国这中国那，她还告诉我们，看过摄影展之后她才知道平遥和PROVINS已经结为友好城市，今后这两个城市会有更多的交流。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对另一个古老国度的向往，对灿烂文明的憧憬。 不知不觉，夜色来临，这时候的PROVINS像个老人，睡得早。 我们不敢大声谈笑，怕惊醒一个中世纪。从曲曲折折、寥无人迹的小巷子中钻出来，向火车站奔去，回首再看一眼那宝石蓝天幕下沉静的小镇，再过一个小时我们便要重新再回到那个热闹非凡的城市中去了 普罗旺官方网站：http://www.provins.org/English_version/english.htm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