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真诚：啥都敢吃，啥都敢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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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真诚：啥都敢吃，啥都敢炒

——温州经济或将被打回原形

（系说“民间借贷”之五）

文/陈真诚

（平面版文章载：《南方都市报》）

[导读：

    1986年暑假期间，我刚毕业参加工作，就随老师去往温州考察调研。记得所到之处，尽显民营经济活力。处处前店后厂，几乎每个家庭就是就是一个私企，所以说今天温州的中小（以及小微）企业众多。尽管都是些家庭作坊式的“小微”企业，尽管生产经营模式很粗放，但做的都是实实在在的产品生产、销售，从纽扣到五金标牌，从翻新做服装到搞印刷，都是“实体经济”，并以价格便宜赢得了市场，将当时流行的“温州模式”写实。
    据说，之前，温州那地方很穷，经济基础很薄，因某些原因而使得政府投资项目尤其国家大型投资项目几乎没有落户到那，因此，大量温州人都选择了外出做生意。尽管都是些小商小贩，但数量众多的温州人的足迹遍布大江南北，构成了一张庞大的信息网，一支庞大的销售（或接单）队伍，深入到几乎整个中国社会经济体系的每一个角落，或家庭，或单位，或企业。
    这些温州信息、销售人员，在相当程度上支撑着温州经济的生存、运营、发展。他们有个特点，那就是，不只是为自己的家庭企业服务，同时还为其他家庭企业提供信息或接单、销售产品。由于温州模式下的接单、销售存在着事实性的结算滞后、资金占用等问题，再加上经济基础薄、每家资金实力有限，所以生产经营粗放，需要生产销售互助、互借产品或资金以互相支持。这或形成了温州人互相借款进而发展为民间借贷、结群而行、代为投资的基础，现在研究温州民间借贷问题不能不看到这些“温州特色”。
    必须承认，在改革开放早期，本文作者陈真诚认为，“温州模式”是值得肯定的，“温州经济”是成功的，并造就了大量温州人因从事实体经济而成为先富人群。他们不但都有钱，而且有着广泛信息源，丰富的市场经验，和对各地市场的熟悉，以及什么都不怕的胆识，为了赚钱什么都敢做的冒险精神。这或形成了温州人后来敢于以所持资金（甚至借钱）到处投资投机的基础，现在研究温州炒家的疯狂行为也不能不看到这些“温州特色”。
    后来，“温州经济”的成功，温州人的富有，温州炒家的胆大敢为，给“温州人”罩上了闪着金光的色彩。所到之处，温州炒家无不受到当地政府和房地产开发企业的欢迎或期待。这是事实，虽然地方政府不会公开承认。
    俗话说，“穷则思变”，这在温州人早期率先发展家庭企业的身上得到了体现。同样，在温州人身上得到体现的还有，富则更思变，想变得更加富有，通过投资投机以让自己更富有，而且事实上已变得更大胆，更疯狂，更贪婪。
    或正因温州人变得有钱、胆大，以及到处受欢迎，炒房炒矿屡屡出手成功获利颇丰，再加上政府决策、政策设计与引导等方面或存在问题，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本靠从做实体企业起家的温州人，开始了去实体经济化，许多人不再从事实体企业生产经营，而是一窝蜂地变身为投资投机客，变成了到处被高喊“滚出去”的“坏孩子”。
    温州炒家们，往往成群结队，象蝗虫般地扑向各地，在各个市场领域，从房、地到矿，再到农产品，只要能卖钱的，温州炒家几乎什么都炒，不计后果地狂炒，所到之处尽可用“鸡血充市、一地鸡毛”来形容。或可这么说，只要给出一个概念，如果政府默许、政策鼓励，他们甚至敢拿太阳上的蒸馏水、火星上的别墅来炒……就象有人戏称广东人地上走的空中飞的除汽车坦克飞机外什么都敢吃都能吃一样，温州人什么都敢炒都能炒。其实，温州炒家们也是什么都敢“吃”的，只是他们的“吃”与一些广东人的“吃”不是同一个含义，而是指一些温州炒家们事先将房地产等所投资的相关商品产品低价“吃”进，而后顺着市场之势，依托政策之利，借助各种手段，将市场炒热，将该类商品产品价格炒高，再行卖出，以获得投资投机的高额回报。真可以用一句话来总结，对于温州炒家们而言，啥都敢“吃”，啥都敢炒！
    尤其在房地产领域，近年来房价持续快速上涨，使绝大多数温州投资投机客获得了高额回报。而中国房地产调控曾一度不见成效，房地产政策及调控措施一度失当，让房地产市场投资回报预期一度亢奋，再加上一些舆论引导，颇尝甜头的温州炒家等投资投机者们，认定房价只会涨不会跌，便继续不断滚动式地扩大投资。一些温州炒家们，不但将通过炒房所赚之钱继续拿来买房炒房，而且如果自身资金有限或之前所嫌之钱不够，就通过民间借贷大规模借钱买房炒房，于是几乎所有的资产都变成正在所炒（或正在持有的）房地产投资，不怕风险，不计后果。
    正因为，从事房地产投资的回报曾一度远超从事实体企业生产经营，于是近年来温州经济加速了去实体化进程，不少人不再经营实体企业，或压缩实体企业投资，或在经营实体企业的同时从事房地产等投资投机，钱不够就通过民间借贷来融资，只要投资回报预期看好就不怕融资利息有多高。就这样，演变成了当前温州民间借贷盛行、温州经济不断去实体化、温州人疯狂投资投机的结局。
    有不少人曾警告过，世上没有只涨不跌的房价，但许多温州炒家不相信。可如今，房地产调控已经开始见效，房价开始下降，消费者观望甚至弃购，房地产滞销，炒家看不到现实的接盘者。在这种现实房地产市势下，目前，许多温州人投资的房地产事实上已经被套，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解套。这让他们的财富变成了被套的资产，而且面临资产价值可能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不断贬值。
    之前，一些人认为，去年底今年初，将再次爆发更大规模民间借贷崩盘危机（从民间借贷借入资金者资金链断裂，欠债人“跑路”），但至今并没有如期出现，整体民间借贷市场形势基本如前，没有太大变化。其主要原因则是，由于用于买房炒房等投资投机而发生的民间借贷等，一般不会是太短期的借贷，借贷时长往往是一年以上，一些潜伏危机的民间借贷还没有到期。而且，从结算意义来看，一些炒家被套的房地产一时难以解盘套现，短时间内难以看到结算后的资产价值的贬值或增值变化，从而目前还看不出其投资的赢利或亏损。再则，一些投资投机者，往往存在不同房源购入的时间差和投资分散等问题，使得一些问题被隐藏了起来，表面上外人还看不出。正因为这样，所以，如借钱买房炒房投资投机所带来或潜伏一些民间借贷危机问题，目前暂时还没能集中暴发。早先暴出的只是部分民间借贷出现了危机，而那其实或只是整个涉房民间借贷所潜伏危机的冰山一角。
    接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民间借贷将逐渐到期，借入者将逐渐面临到期还款的问题。而且，由于房地产市场进入调整周期，由于房价进入下降通道，一些炒房者所持有的房产等资产可能面临价值估值不断下跌的风险，那些价值估值不断下跌的持房等资产更由于缺乏买家而难以卖出，所投资的房产等资产变成了不断贬值的死资产，就可能难以及时回笼资金用于偿还借款。这样来看，在将来，一段时间以后，或有更多的民间借贷，因借入者投资的房产被套，不但不断贬值，而且难以通过卖出房产套现以偿还借款，将出现更多的偿债违约的案子，一些问题将集中暴发出来。
    最近几个月以来，在温州等地，一些从民间借贷融资的企业已经出现了资金链紧张甚至断裂的问题，一些企业倒闭，一些企业主“跑路”。有人将这些问题归结于信贷从紧、中小企业难从银行贷款等原因。客观而言，这是问题之一。但本文作者陈真诚认为，还应该看到四个问题，一是那些出了问题的企业几乎都参与了房地产或矿产等投资甚至炒作，二是一直以来就是那样，三是全国各地一样，四是客观上存在着一些欠债者有意恶意赖债不还卷款“跑路”的现象。因此，简单地将问题归结于信贷紧、难贷款，并试图以增加有限的贷款来应对，或并不能解决问题。
    应该承认，温州经济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温州经济，其本身已经犯了病，或需从其自身深层入手才能解决问题。而且，可以说，大量温州人（主要是炒房地产的炒家）的财富变成了被套的炒房，大量进入房地产投资投机的民间借贷风险真正高发期还没到来。也许，将来，一旦大量进入房地产投资投机的民间借贷风险的真正高发期到来，问题或会更严重。而这或将温州经济打会原形，逼迫政府及温州人重新思考这样一些问题，如何采取理性而务实的积极措施，使温州经济从去实体经济化中走出，重振温州经济，重塑温州民营实体经济的辉煌？如何让一些富有的温州人变得真正更富有，而不是手持大量被套的炒房而身背民间借贷的债务？这些问题很现实，不容回避，也不必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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