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运管局长卧底查“黑车”

小五

      温州网讯  “收网！”昨天下午5时，这条只有两字的短信，从一辆河南牌照的黄色大客车后排卧铺上飞出，迅速传到我市运管稽查队员的手机中。　　1分钟后，甬台温高速浙闽卡口，该客车准备过站时，数名稽查队员和高速交警严阵以待。驾驶员一看形势不对，想倒车，后方跟梢的一辆小轿车已堵住去路。
　　车门打开后，一名身穿土黄色短绒衫的中年男子，从车上箭步跃下。让驾驶员傻眼的是，这名“打工仔”打扮的男子一下车，几名稽查队员不约而同地向他敬礼。
　　驾驶员这时恍然大悟，他的车上竟有卧底，而且这人似乎来头不小。
　　这名卧底正是市运管局局长吴光福。经查，他所卧底的这辆大客车核定线路为洛阳至福州，在温非法组客，昨天还在瑞安和平阳两次冲卡逃避检查。
　　黄牛天桥揽客
　　1月26日，正值春运首日。上任一年多的吴光福穿便装经过汽车新南站前的天桥时，有“黄牛”贩子凑上来向他兜售汽车票。
　　吴光福来了一个“将计就计”：亲历黑车，看看不法分子到底有什么招数。
　　昨天中午，吴光福和几名稽查队员在办公室敲定了卧底方案：他在黑车内接应，稽查队员用自备车跟踪盯梢，如果能在温州境内控制，果断查处。如果大客车冲卡，他跟车到目的地后，再联系异地运管部门查处。
　　此次卧底，他选了一名女同事同行，以减少黑车人员的警觉。本报两名记者也共同经历了这次黑车之旅。
　　昨天下午2时多，吴光福一行四人，出现在汽车新南站天桥下。
　　吴光福特地乔装了一番：土黄色短绒衫，拉链扣都脱落了，配一条黑色运动裤，并准备了两只拉杆箱。
　　刚上天桥台阶，就有一名穿黑色夹克的男子上前，偷偷问了声：“要坐车吗？”
　　吴光福回了句：“去新南站坐车啊，要去广州。”
　　“黑夹克”慌忙追上：“广州车我这有，站里要四百多，我这里便宜一百多块，划算。”
　　吴光福放缓了脚步。
　　“黑夹克”一看有戏，忙打电话问上家何时发车。
　　“3点 10分，保证按时发车，你看怎么样？”“黑夹克”继续怂恿。
　　经过讨价还价，最终确定每人320元。
　　“黑夹克”要带吴光福去“办事处”交钱。一路上，“黑夹克”有意和我们保持十几米的距离。穿过温州大道，进入鱼鳞浃住宅区，左兜右拐，终于来到了他所谓的“办事处”。
　　招待所“购票”
　　这个“办事处”，其实是一家招待所，收银台成了卖票窗口，一名平头男子坐在里面。
　　“黑夹克”喊了声：“有客了，四个广州！”“平头男”抬头看了一眼，点了下头，“黑夹克”随即匆匆离去。
　　“平头男”催着快交钱。
　　“没看到车我们不会付钱。”
　　吴光福回了句。
　　“车怎么可能在这里，会有小车过来免费送你们上车，要不你先交280元押金，上车后再补。”
　　“平头男”不等回应，就开了一张收据出来。
　　“不是说买票吗，怎么只有张收据？”随行的女同志问了句。
　　“平头男”气势汹汹地反问：“要票干吗，能上车就成，豪华大巴，舒服得很。”
　　交了押金，足足等了20分钟，却不见接车过来。吴光福称再等下去要耽误时间了。“平头男”毫不理会。
　　直到下午2时40分，一辆永嘉牌照的出租车在门前停下。
　　“无证”的士接送
　　出租车刚启动，运管稽查队员的两辆自备车已悄悄跟上。
　　出租车上并没有营运资格证，司机称：“最近运管查得严，我这种车(异地营运)哪敢放证上去。”
　　5分钟后，司机接到一个电话，回头瞟了我们一眼，用方言回电话说：“一个人在抽烟，两个趴着睡着了，还有个女的晕车想吐。”
　　车子穿过温州大道后进入汤家桥南路。吴光福问了句：“都到上车的时间了，到底在哪里上啊？”
　　司机回道：“先在南白象接头。”
　　“南白象直接从温瑞大道走多顺，你干吗绕路走？”吴光福紧追了一句。
　　司机竟笑了：“我们做这行，有经验，这样绕更安全，不会被人盯梢。”吴光福望了一眼出租车的后视镜，稽查人员的自备车正紧随着。
　　车子进入三垟湿地后，出租车司机开始索要车钱了，开价60元最终降到40元。
　　“不是说好免费接送的吗，怎么半途宰客了。”吴光福佯装生气。
　　听了这话，司机竟靠边准备停下：“那你下车，我一分钱都不要。去哪里接头你知道吗？”
　　此处，四周均是田地，没有公交车也鲜有出租车经过。
　　“你把我们抛在这里怎么办？”
　　“那就老实坐着，到了给钱。”
　　半小时后，出租车到了南白象加油站斜对面的一个小卖部，突然急刹停下，司机催我们交钱下车。
　　说好40元，递去一张100元钞票，司机竟只找回50元，一踩油门便跑了。
　　这时，从小卖部出来一满脸痘痘的男子，经过时很随意地问了声：“广州的吧？”见我们点头，便停下脚步，让我们等着。
　　片刻，他开来一辆破旧到连牌照都辨不清的七座面包车。见我们犹豫，从小卖部又出来一留杨梅头和一中分发型的男子，站在后面强硬要我们上车。
　　“杨梅头”和“中分男”是负责押车的，盯得紧紧的。“痘痘男”车子开得飞快，稽查队员的自备车一时无法跟上。
　　吴光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试着询问车子要去哪里，以便与后方人员取得联系。
　　“痘痘男”白了他一眼，凶了一句：“问这干吗？坐你的车！”
　　押车的“杨梅头”跟着骂了一句，意思是让我们老实点，否则就要不客气。
　　车子在104国道上疾驶着。根据原先的方案，稽查队员预测，去广州的车，应该会从南白象高速上去，早已在高速口布置了力量。
　　但车子丝毫没有上南白象高速的意思，不知去往何处，部署恐要落空。后方稽查人员没跟上，如今的方位又不明确。
　　其实，跟丢的稽查人员已发短信给吴光福询问方位。吴光福感觉到口袋振动了下，但押车的人死盯着，吴光福没法掏手机查看，也无机会和后方保持联系。
　　辗转搭上长途大巴
　　10多分钟后，接头车在104国道一荒凉处停下，于是“杨梅头”一脚踹开故障的车门，赶我们下去。
　　这个上客地点是精心选择过的，四处没有明显的建筑物，只是一片田地，让人弄不清方位。事后我们才知道，此处已进入丽岙。
　　那辆河南牌照大客车，正停在路边等待。车上下来一名戴玉佩的中年男子，他说要“验票”。其实就是收回收据，补交了1000元后，“玉佩男”催我们上车。
　　这时已是下午4时多，离所谓的发车时间过去了近1个小时。我们称晚点了要退钱，车上一名瘦个子冷笑一声：“下车可以，退钱不要找我。”
　　随行的女同志假装晕车呕吐，拖延了几分钟后上了车。
　　车子启动后，吴光福凭经验感觉车子应该往瑞安方向上高速，趁人不注意，给后方稽查队员发了个短信，让他们走104国道往瑞安方向赶去。
　　车上共有40多名乘客，一名下铺的乘客在抱怨，自己上午8时被拉上黑车，一直说是马上走，“折腾到现在，足足等了8个多小时，想退钱又不给退。”
　　吴光福选择了后排的一个靠窗的上铺躺下。没过多久，前方“塘下”的高速路牌映入眼帘。方位确定，吴光福悄悄给后方稽查人员发了短信。
　　浙闽卡口截下“黑车”
　　但大客车在最后关头，仍玩了下伎俩：原本应该从西边匝道进入高速，却故意在国道上调了个头，从东边匝道驶入塘下高速。
　　趁押车人员打盹之际，吴光福连给稽查队员发了数条短信。短信内容大致如下：如果车子在苍南服务区停泊，立马查处；如不停，不要半途拦截，以免造成冲撞威胁乘客安全。
　　做了这番部署后，他又觉得不妥，给处在大本营的运管指挥中心发了条短信，做了第二方案：万一不在服务区停泊，唯一的出口就在收费站，请苍南运管所和高速交警到位，配合查处。车子临近苍南服务区时，随行的女同志称晕车，要求进服务区休息下。但押车的“瘦个子”根本不理睬，车子一个劲往前冲去。
　　现在只能寄托在第二方案了。但很快，吴光福的担忧消退了几分，稽查队员回信：已在观美和浙闽站两个收费站设卡。
　　但大客车在观美并未下高速，而到浙闽站时，便出现了本文开头一幕。
　　押车的“瘦个子”和“玉佩男”一脸茫然，“就差一步就出温州了，怎么还会被查到？”
　　据运管工作人员介绍，这辆大客车的核定线路为洛阳—福州，并未经过温州，而擅自跑到温州非法组客，违反了交通运输部《道路旅客运输及客运站管理规定》第90条第3款：“不按照包车客运标志牌载明的事项运行，招揽包车合同以外的旅客乘车”，处1000元以上3000元以下的罚款；情节严重的，由原许可机关吊销《道路运输经营许可证》或者吊销相应的经营范围。
　　目前，该客车的相关营运证件已经被运管部门暂扣，处罚工作正在进行中。车上旅客已经被运管部门组织车辆疏散。
　　昨天一路折腾，稽查人员一看公里数，竟跑了80多公里。“虽然很惊险，但值得！”吴光福感慨，“这次暗访的初衷是为了了解春运客运市场的安全程度。有了这番难得的体验，也就有调查有发言权。”
　　评论：运管局长黑车潜伏看点在哪？
　　黑车除难尽，春运催又生——黑车猖獗，确实让人有这样的一声叹息。但是，从运管局长吴光福和黑车之间这一番“暗战”的战果看，黑车查禁并非束手无措。
　　黑车玩的就是“躲猫猫”。它之所以能躲过猫，还常能耍了猫，表面上看是这样一个原因：如今黑车市场都有一条完整利益链，从黄牛到联络点到中转站再到黑车上路，各个环节“无缝焊接”，手段隐蔽，组织严密。但是，更为主要的，则是黑车的“情报工作”做得好，他们对监管部门的“活动规律”，几乎了如指掌，什么时候出动巡逻，哪里会设卡拦查，全都摸得清清楚楚。加上黑车在拉客运客过程中，警惕性又很高，因此常常能躲过“猫”的围堵、抓扑。而作为这场“暗战”另一方，运管部门如果对黑车情况不能掌握，稽查工作满足于按部就班，设卡巡查满足于准点准时，那么，常被“老鼠”戏耍，感叹黑车难禁，也就很自然。
　　如今，运管部门换了一种思路，变了一个套路，以暗访的形式稽查黑车，一路跟踪、一路追查，即便再狡猾的“老鼠”也终落网了。实质上，运管部门真正变的，不单是思路和办法，而是他们的工作作风。作风变了，解决难题的办法就有了。
　　其实，在很多涉及民生的领域，比如安监、药监、食品安全、环境污染监控等等，监管部门常常被老鼠戏耍，从某个角度讲，真正的原因，也是由于未能克服工作作风上的这种“漂浮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