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忆（三） 想不到游泳能引起这幺多的思忆。下笔的念头是由一则新闻引起，每想到日后海洋有机会被核废水污染，人类在海中畅泳将成为史前回忆，便感到心如刀割。 找出与游泳有关的日记，任由心潮逐浪，泛起阵阵涟渏，微不足道的个人行为，且以纪念观之。 记忆中的最早一次晨泳，是在太阳出来之前下水的，那天随英文夜校的同学去离岛露营，因有事无法随大队出发，只好自行乘最后一班渡海小轮登岛。同学千叮万嘱，千万不要在第一个码头上岸，营地是南丫岛后面的索古湾。要是上错了岸，得翻过一座山才能去得到。 上岸时见有几位男生摸黑出来码头相接，才放下心头大石。那年代手机未面世，半夜里荒郊约会，还真需要周全安排和勇气。 营地分散在民宿中，那应该是一个渔民的仓库，女生住的是一个大阁楼，大通铺，去到时大家都睡觉了。闷热加蚊子，在阁楼呆不住，便外出散步。 小渔村灯昏无人，天色却特别亮，头顶小小星光，独躅自在。空气中吹来海风的气味，以及传来潮水拍岸的声音。 惊喜是，信步走到海滩时，竟见到一列大亮的气灯，挂在大伞下，灯下每桌四人，都是男生，他们居然在游干水！「游干水」是打麻雀的别称，洗牌的动作来自蛙泳，来源该是一套广播剧中的暗号。 这玩意在家中平时是禁止的，只在节庆时会出现，大人都会玩，开两三枱。我是孩子们中年纪最大的大表姐，会负责斟茶递水，完了便在旁观战，很快便学会了来龙去脉。俗话说：「未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就是当时的状况。那么这眼下，实战的机会来了。只是想不到，会发生在离岛海滩边的一个凌晨。 三个观战的男生过来邀请，说正好三缺一，便欣然应邀上场。海风下，足踩沙子「游干水」，上演的是「盲拳打胜老师傅」，一家赢三家，连旅费都赢回来了。这人生第一次的雀战，也是唯一场景，后无来者，只余回味。 最美妙的一刻，发生在雀战之后。 我们一直玩到天亮，大家提议不如就在沙滩上睡一觉休息一下。本人一点睡意也没有，提议不如下海游早水，话音被反对之声完全掩盖。 也不争辩，起来往民宿走去，女生仍在憇睡，轻轻换上了泳衣，围上大毛巾，抱起蛙鞋，回到沙滩。见男生们果然睡得东歪西倒，也不惊动，放下毛巾，水中穿上蛙鞋，晨光中游了出去。 这小海湾没有救生员，有也未上班，也没有浮台，但是停有些小木船，其中一艘，有个大叔在上面摇着橹，划水时发出吱吖吱吖的声音，此时此刻仍在耳边回响着。 在水中，看不到太阳冉冉升起，但见到水天一色，人在橘子色的水光中浮游，像置身于七彩的颜色盘中。双手放脑后浮起，闭目养神充电，直至被一把人声吵醒：「不是真的睡着了吧？」 原来是有几位学长发现我悄悄下水，跟了出来，他们不知这位女同学水性如何，担心得要命。严厉呵责下，只好乖乖回头是岸。今天回想，心仍是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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