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hneg 发表于 2016-11-24 20:52:38

飘零在风中的记忆


飘零在风中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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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零在风中的记忆

——邬海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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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的风在自由地运行,那些淡淡的白云,也在无形无色的风儿的推动下逐渐地淡去远去。当然,天上的太阳和月亮,是会照常东起西落的;更大一点的呢,宇宙运作的自组织大系统,肯定是不会因为我们这个小小星球上的某些所谓大英雄救世主神仙皇帝的强权意志,而改变了固有的运行轨道。

  我的童年及少年时代,那些个惨烈的哭叫,那些个完全丧失了人性的呼喊和诅咒,那些个备受屈辱的弓形的躯体在疯狂人流中的晃动,以及那些个人心饱尝压制的日子,不是离我远去了,这样的记忆,就像毒蛇缠身一样,越来越紧地将我束缚在了那些冤魂的阴冷恐怖的号叫的包围圈中了。

  

  二

  很小的时候,我就感到奇怪,那些大人们的互相交谈,都是极其小心极其小声极其诡秘的,几乎没有见到有哪个大人敢于高声大气地讲说出自己想要说的话,除非是在批斗坏分子的大会上。我现在猜想,那个时候的大人们之所以将那些大大小小的批斗会当成自己最为舒心的节日,是因为这样那样的批斗会批斗的是别人,也许批斗的对象就是自己的仇家。

  批斗会上,群众的发言是积极的,就连平时不大说话的或者本来就不善于说话的人,在这样的场合,也会变成口若悬河的雄辩家。在我们这条小小的街道上,就有一位老年妇女能够一口气讲一二个小时的话。别看她没有什么文化,可发起言来就不简单了,就连那些工作组的从大城市来的大学生们,都佩服得不得了。

  记得有一次批斗地主分子张老头,这位善于演说的老年妇女的演说,可以说是语惊四座,那些工作组的大学生们听得来眼睛都不敢打转。

  她的长相嘛,跟一般的家庭妇女没有任何区别,胖胖的身体黝黑的脸,平时看着是非常和善的,也喜欢做一些打抱不平的事,因此在这里的人缘还不错,在众人的心目中也就有了一定的份量。

  那位被批斗的张老头,精瘦干枯的一张马脸,尖尖的带钩的下巴,那一对不停地闪烁出莫明其妙的黄色的微弱光芒的小小三角眼,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个老家伙是个坏分子,平常总见他弓着个腰,背着个手,低着个头,晃晃悠悠地从街上走过,我们看着,觉得他确实很像那些电影片子和连环画里面的坏分子,于是,经常有不少的幼儿,会向着这个地主分子张老头高声叫骂,或向他扔一些泥块之类的。每当这些时候,老地主总是涨红着脸,口中轻声地念叨着什么,加快蹒跚的步子,前倾着身形离去,身后留下的是一大片小孩欢快的笑骂声。

  我记得有一个在当时流传很广的小英雄刘文学的故事,说的是小英雄刘文学,发现有一位老地主要破坏人民公社的财产,于是与地主展开了激烈的搏斗,结果,刘文学牺牲了,成了烈士,也就成了我们当时学习的榜样。我们这些红小兵,手持红缨,经常的游戏是捉地主。还有一个有趣的游戏,是用弹弓的线将雕刻好了的的身体绑在中间,小孩子们在一张一弛的弹弓的晃动中,看着中间的在上下的翻动着,那心里呀,可真是解恨,这个叛徒、内奸、工贼,你也有今天啦!哈哈,外加上对夫人的笑骂,当时就是一场大快人心的游戏比武擂台赛。当然,凭着我们当时的想象,那个嘛,肯定是长得跟我们街上的老地主张老头是一个样,一看就是一个坏分子。

  那个时候,我们贵州有一位被革命群众了的叫△△△的领导,可能是因为他的身体有些弯曲吧,被以后,就被编成童谣四处流传,童谣是这样的:“△△△,弯月亮,自称贵州小太阳。革命群众不容你,把你扫进垃圾箱。”儿童们一边念着词儿,一边踢脚蹬腿,并且手中好像还真有一把扫帚,要将这个不被革命群众容忍的反动派扫进垃圾箱。在我们的印象中,这个被革命群众在地的△△△,也肯定跟我们街上的老地主张老头是一样的坏了。

  

  三

  我们还是接着回忆那次批斗地主分子张老头的情境,那是一个夏季的夜晚,气温很高,斗争的地点是一大间前后敞开的木屋。那个张老头,头上戴着一顶纸糊的尖尖帽,胸前按照当时的惯例挂着一块大大的牌子,上面用黑墨写着地主份子某某的名字,名字还被红墨划上一个明显的×,他弯曲着身子,一任革命群众的发落。

  会场的气氛很活跃,尽管很热,那些摇着纸扇的群众,也正在神秘地交头接耳地谈论着什么,有不少的人的脸上,露出的是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那样子,好比逢年过节的喜庆日子的愉悦舒畅。而那个地主张老头,却是一脸的苦相,全身已被汗水浸湿透了。

  先是由工作组的组长宣布大会进行事项,然后由居委会主任发言,接着是几位群众代表上来发言,序幕拉开后,我们这条小街上的雄辩家,那个在我儿时的印象中胖胖的黑黑的慈眉善眼的老大妈,开始了她的发言。

  只见她干咳了几声,将喉咙里面的口痰清理干净,再端起一个大大的陶瓷茶缸,慢慢地细细地喝了几口尚冒着热气的茶水,凝神一会,那双平常显得有些黯淡的眼睛,也开始泛出了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英气,这个架势稳住以后,便开始了她的发言。

  “啊,各位领导,各位同志们,我们呀,今天晚上,在这个地方呀,开的这个批斗,地主份子,张某某的,大会,就是,要提醒,我们大家,要,时刻牢记,我们伟大领袖的,教导,阶级斗争,一抓就灵,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啊,这个,过去的高岗、饶恕石、彭德怀、、林彪,他们的阴谋,并没有得逞,但是呀,这些,啊,反动派的,孝子贤孙们,总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想要复辟的野心,始终不死。哪、哪、哪,这个,地主张某某,对我们工作组的,不老实的,态度,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为了,我们,红色江山的,永不变色,我们,一定要,将,隐藏在阴暗处的,阶级敌人,揭发出来,例如,狗地主,张某某,过去的,反动罪行,他,完全,交待,清楚了吗?这个呀,可是,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呀,我们,可不要放松了,阶级斗争,这根弦呀!嘿,你,这个,狗地主,只有,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接受贫下中农的,批斗,和,教育,才有,出路,如果,不,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将你过去的,反动,罪行,向,革命群众,交待清楚,我们,革命群众,是,不会,答应的。”

  这位老大妈的抑扬顿挫的有板有眼的讲话,特别是她故意的将很多的话语拖长,或故意停顿的腔调,将整个会场弄得个清思雅静的,那个老地主头上的尖尖帽的晃动也越来越厉害了,于是就有两位身强力壮的大汉上前对着他的头,狠狠地往下按着。接着就有人,带动大家呼起了这个那个的革命口号。

  一阵火热的口号过后,这位老大妈又开始了她的发言,先是从国际国内的形势扯到我们这条小街的阶级斗争形势,又从某某坏分子的反动行为联系到苏联赫鲁晓夫的修正主义,还从我们街道的阶级斗争形势谈到了我们伟大领袖在历次政治路线斗争中的英明,最后就布置我们街道的全体革命群众阶级斗争的具体任务。她的讲话,整整花费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的时间,同时,那个老地主,被满怀阶级仇恨的群众上前推搡得长声惨叫。

  

  四

  那个时候,我们对伟大领袖的宝相,简直比奉若神明还要奉若神明,到书店去卖主席相来供奉在过去供奉自家先人板板的地方,只能谈请,或者要跟书店营业员说:“请张宝相。”据说有一位不识趣的家伙,走进书店是这样说的:“把那张相卖给我一张,要好多钱啦,贵不贵哟?”算他运气差透了,当场就被几位青年男子一顿拳脚揍得个满身开花。

  有两个妇女在一起谈家常话,谈着谈着就谈到了洗衣服的事情,其中一个妇女感叹道:“你晓得不,洗衣服的时候,领子和袖子最难洗了,我觉得洗衣服的时候要重点将领子和袖子洗干净,因为衣服的上面,领子和袖子是最脏的。”可能是听话的那个妇女听成了“衣服的领袖是最脏的”,就一口咬定那个说话的妇女是在借机攻击我们伟大领袖,转身就将这一言论报告给了红卫战斗团的头目,这位说话的妇女就被打成备受凌辱。

  还有一个故事,也说明了主席宝相的不可亵渎。一次,正在开批斗会,由于被批斗的人不老实,居然敢跟批斗他的干部顶嘴,将一位在场的干部气得不得了,他用一只手指着被批斗的人,口里骂道:“你他奶奶的,敢跟我们顶嘴!”接着就将那只收回来的手掌,重重地往下啪的一下了击打在了一张发黑的桌子上,可能是因为他刚才被气昏了头吧,这一巴掌直接地重重地击打在了面前桌子上面的一张报纸上,恰恰那地方是在城楼接见红卫兵的宝相。

  这一下,他就被扭送到一个特别的地方,之后,据大人们说,这家伙在那里吃了不少的苦头。

  当时的红卫兵们在这条小街,可称得上是很有份量的一支队伍,据说他们出去串联,坐车吃饭住宿是不会花钱的,每次大型的武斗及斗争大会,他们都是主角,因为我当时很小,对于红卫兵们的行动的具体场面,只有一些很零星的片断的记忆。譬如有位红卫兵的头目,就直接批斗过县革委的主任,还重重地打过他两耳光呢,你看他当时是多么的威武呀!

  到我开始记事并开始有点思想的时候,就是红小兵的戏了。我们学习反潮流的小黄帅,我们深入地揭批、林彪、的路线,我们深入地狠狠地揭批全世界修正主义的反动本质,我们对于反动派的这样阴谋那样阳谋是批判过来又批判过去,我们心向祖国放眼世界,我们要为解放全世界的劳苦大众而奋斗终身,我们还要深入地仔细地学习当时的白卷英雄张铁生,做一个红彤彤的革命事业的接班人,我们还要深入地狠狠地揭批资产阶级的白专道路(当时指的是与张铁生相反的一类学子的路线)。

  我们只是一只小小的木偶,我们不敢乱说乱动;我们只是一面天上飘荡的风筝,我们的一切都是纵在冥冥之中的那个神灵的手中;我们只是随着大人们的宣传,便相信那些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劳动人民,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是需要我们无产阶级去解救的;我们只是不断地听那些老贫农来到学校作的忆苦思白癜风怎么看好甜报告,就知道了我们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也就更加珍惜无产阶级的红色江山,当然,也就更加痛恨、们的修正主义路线想要搞复辟的反动思想。

  当时,我们想到的是,要是、林彪、的反动阴谋真正得逞的话,我们就会吃二遍苦受二茬罪,这是我们坚决不答应的。那些政治课本上的对未来的这样那样的美好设想的美好的蓝图,总是让我们浮想联翩于不远的将来的美好生活,还有全世界的劳苦大众的共同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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