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以前广存说：“中国这国家，你越是离开她久了，就越想她。越是离她远了，就越觉得，那里的饭好吃。” 我就在想，我是不是也像他说的那样？也是因为离开那个庄久了，就越来越想那个庄了？就把那里的一草一木，都记得那么清楚。 俺那庄里的大小胡同，哪一条沟，哪一口井，哪一个大汪，哪一家的墓地，那一棵大树，哪一块地的地名，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但是，现在回去就找不到路了。 要不是家里人领着我，就连自家的门也找不到了。 那些地名还是原来的名字，就是面目全非。 俺庄中间有一条大沟，那沟的两边都是树，到夏天那沟底里淌着清水。两边都是树阴凉，大家在那里乘凉。孩子们在那沟里，用那细沙泥堆土山截水堑，嘀嗒燕子窝玩。  有点像在法国，到夏天去海边度假，孩子们在那海滩上玩似的。晚上大家都在沟沿上凉快，人在那里拉呱讲故事。有时候也请说书的来说书。 那条沟的源头是从俺庄西北方向来，在那地段有一神泉子。在俺庄的西边拐弯向东，穿越庄里流向东南。俺庄北湖里有个墩，我们叫它北蹾。（我们说‘湖’就是田地。说下湖，就是去地里劳动）。那北墩全是细沙的，蹾顶上有些弯弯曲曲的老槐树。蹾的西南角就是神泉子，那神泉子冬天也不结冰。神泉子冒出来的水很清也好喝。 到夏天我们只要是，在那神泉子的周围干活，就一定去那神泉子喝水。 在俺庄东边有一李家墓地，在墓地的北边有一道士坟墓。听老人家传说：“那道士下葬时，是坐着下葬的。” 我记得很清楚，在那道士坟顶上，有个大圆圆葫芦。在坟墓的前边有大小香炉，还有石板桌子，都是青石的，上边都雕刻着花纹，也都很完整。那坟墓的周围，也都用些半圆形的青石围着。全都雕刻着花纹，上边有没有字就不知道了。传说那坟墓是明朝的，也没有记载。 那道士为什么葬在那里？到底是哪一个年代的？也没人知道。我还记得那墓地的主人，叫李炳曾。那时候年纪很大了。 就在那道士坟墓的西南角，有一颗大树。得要三四个人才能揽过来。我从小就敢那颗大树，叫红眼树。家里人说是叫红叶树。我说：那树叶子是绿的？他们说用东西划一下那树叶子，就有红红液汁出来了。那就叫红液树吧。那棵大红液树有灵气。到春天那大树枝，指向哪个方向的先发芽，那个方向就不会下灞子了。（冰雹）“我们说下‘灞子’我就借这声音，是哪个字？”哪一个方向的树枝还没发芽，那个方向还会下灞子。是一颗树，不同时间发芽。有的枝子到很晚才发芽。 我想着每一年的春天，经常去看那颗大树。哪一股枝发芽了，那个方向的人就好像有保障了。可惜的是在农村，不当回事，也没有记载。就那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那么大一颗树，得需要几百年才能长成？ 那一颗大红液树要是在巴黎，肯定成了国家保护树木了。那一种的树木很少见。 我在巴黎植物园看到一颗大树。牌子上写着那树的名字。栽植年代是1734年。那颗树，比俺庄那颗大红液树小多了。   我们住的离那颗红液树不远，小时候经常在那颗树底下玩。听我母亲说，我小时候打破了洗脸盆，她吵了我几句，我就走了。他们到处找不到我。最后在红液树低下找到了。那个时候，我还那么小就感觉到，那颗大树可以保护我。 听老人家讲故事说，以前俺庄里有一家，父子五人在锄地。那家庭妇女去给丈夫和儿子送饭。在路上遇到一位老年人。那位老人家饿了，就问那妇女能不能给他饭吃。那妇女就给老人家饭吃。那老人家说：“我也不能白吃您的饭，西沟里逮鱼，你们可以去逮。但是，别逮那条大鱼。”他们家的儿子去逮鱼，看到那条大鱼就一锄头，耪出大米饭来。天气马上就变了，乌烟瘴气的刮起大风来。把那爷五个刮到了，离我们庄三四里路的地方埋起来了。那地名叫爷五墩。那里的确是有五墩坟斗。 我想一想都好像是些神话故事。 但是，所有的这一切，也只有在记忆里了。 推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