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子｜”不完美，但我们爱他“！

无以分享

半年前，我曾被邀请般去一个中国人的会议，分享教育孩子的经验。我想我受邀的原因是我女儿刚考上大学，似乎考得还不算太差，有人想知道的是，作为一个单亲爸爸，是如何在繁重的工作与生活琐事之余教育孩子的，也许从特殊家庭的个例中，更可看到些有用的共通的东西，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我原是极不想参加这种会议的，一是我本性害羞喜静，不想抛头露面被人注目，二是不愿好人为师，再说这样的分享与演讲于我也无益处，更主要的是我是放羊式教育，只有几条框框几个理念，要我去细讲那真是无从讲起。

一推二推，如再三推，那还真是有些故作清高，不给朋友面子，不知好歹的嫌疑了。去的那天我特意邀请了一位印度朋友，印度朋友的孩子很杰出，非常有出息，而在美国职场的管理层，印度人可说是碾压了华人，我想也顺便让大家相互多沟通多了解一下，印度人是如何教育孩子的，他们的教育理念是什么。

那天讲了什么已记不太清了，只觉得大家对教育的理念并不在意，而更注重更关心的是怎么能让自已的孩子上重点大学，具体到怎么选课外活动，什么时候选，义工要不要做，如何做，学习时间怎么分配，SAT如何考等等，当时总觉得什么地方不怎么对劲，什么地方讲叉了，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回来后仔细想了想，也许是教育的理念与方法不同，兴趣点不一样吧，我的教育方式是放羊式的，只给个大致的方向与少许的不可逾越的条框，外加几个建议以及一些必要的物质供应与生活保障，再告诉孩子们只要有需要，我都在这里，可给他们提供任何的帮助，至于其它的都是孩子们自己的事了，我给他们块空间，让他们自己去摸索自己去成长。

而大多数家长们更喜欢事无巨细都要替孩子们去策划，去打算，去操心，这就是我们的着重点不同，南辕北辙，没有交集。在我那印度朋友分享了一会他的育儿经后，主持人有点不耐烦，也有点不以为然，转过来对我说：“刚才讲的较空洞，你讲讲具体的，如怎么考好SAT”

我不会啊，这是我女儿自己搞定的，每次女儿回家我只问“今天好吗? 有什么开心事? 有什么伤心事? 要我帮什么忙?“，就这些而已，所以，我没有什么分享出去，觉得实在有点对不起那位邀请我的朋友。

给孩子的条规

尽管我是放羊式教育，但无以规矩不成方圆，我还是给孩子立下了一，二条不可逾越的条规的。

对女儿立下的条规是：

第一，绝对不可在高中谈恋爱，如果谈了，一脚踢出门，不要怪这条规的苛刻也不要怪父亲的无情，原因无需解释，但上大学了就不管，可随她的意愿去交男友。

第二，任何时候绝对不准碰毒品，如碰了就当我没这个女儿。

对女儿的几条建议是，多读书，更应多读世界名著。人生有限，自己一生所看到的想到的所经历到的事都有限，读一本书就等于经历了一个人的灿烂一生，可体会世界上各种各样的喜怒恩怨仇，认识什么是人性的萎琐与崇高，让你知道无论多么困难无助，你并不孤独，这世界上总有人与你同行。让你看到世界如此之大，天外有天山外有山。读书更会使你自信与坚强，也让你更清楚地知道今后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除了条规，也让孩子知道，父亲永远不会离弃他们，有我口饭吃的，他们绝不会饿着，有我住的地方，他们绝不会无家可归。

对儿子除了与女儿同样的要求，还外加一条苛刻的铁规，那就是不准玩电子游戏，我一直给他灌输这个概念:  玩电子游戏的都是傻瓜蠢蛋。电子游戏是编程人员编出来的，你们去玩就是进了他们的圈套，他们做了些谜宫，你们些人就象小白鼠样在他们做的迷宫里跑来跑去，这不是特别傻特别可笑吗？要玩就自己去编些程序去让别人玩。

这些规则有的是防患于未燃，有的是历经了一些痛苦的教训才定下的。当我同女儿订下这些规矩时，女儿非常理解，请我放心，绝对不会去违规：“我学习很忙，那有时间去谈恋爱啊！”，"我的前途，我自己会掌握的"

过份的惩罚

女儿基本上不用我操心，她做什么事都有条有理，锲而不舍，她曾说："我不算是顶级聪明的，又是亚州人，所以得有更好的成绩，为了前途，我必须用功"。而儿子有时就有点不那么自觉，为了控制儿子玩电子游戏的时间，我曾一度非常地上火。我听多也看过了周围的一些实例，有些孩子因沉迷于电子游戏不能自拔耽误了美好前程，让父母伤透了心。在来来回回经过几次与儿子捉迷藏后，我硬性规定就在周未玩二小时，其它时间一概不准玩。但有段时间发现一个简单的作业，儿子在电脑上要做得非常久，有次偶然发现他以做作业为名在电脑上偷偷玩游戏，我发现后实在是火冒三丈。校弯要过正，要让他感到后怕今后不再重犯，于是一把拎他起来，一巴掌打下去再一脚踢过去，儿子一个踉跄站立不稳跌坐在地，自己爬起来干哭了二声后立在那儿不知所措。他知道自己错国了，所以无助无奈地在那干哭了二声后就止住，而那时我的人性之恶如山洪暴发不可收拾，一切的不忍心与犹豫在怒火中烧尽，冷酷无情地把儿子连拎带推到了门外，一把关上门。当时正值深秋，太阳下山后，犹他的沙地气温骤减，儿子还穿着短袖校服，孤立在后院渐暗的晚霞余辉中，应该是非常地冷。

那时我一遍遍地问自己，我的底线在哪里，他如冻出毛病来怎么办，但觉得宁愿第二天带他去医治，这次也要坚决做到底，我没时间时刻盯着他，如这次不坚决地杜绝，不让他知道底线不可触碰，今后我将管不了而一发不可收拾。一小时后我开门去关车库的大门，一开小门发现儿子坐在门边的台级上索索发抖，原来他已被冻地来到了车库里，我又是一脚把他踢了个前滚翻，骂了句什么后再把门关上。我知道这一脚踢过头了，踢得不近人情，踢得冷血心肠。我在房里走过来渡过去，心开始隐隐作痛。过一会女儿从学校开车回家，看到在车库中缩在门边的弟弟，问我是怎么回事。过一会后我让女儿去把弟弟叫进来，并同她商定，今后我做黑脸，她做红脸。儿子回家后接着在家罚站直至深夜。

第二天没让儿子去上学，我也请了一天假，一清早让儿子割前后院的草作为惩罚，儿子睡不够又很累，割到一半时站在院中间，手扶着割草机的把柄在秋日温暖的阳光下似睡非睡停停走走一直打盹。我把儿子叫回家上床睡觉。

自从这次后儿子没再玩过游戏，但我总觉得心里不安，想想这次教育是太过严厉了，以至于好长时间都不愿再去想起。因为想起来是非常歉疚啊，儿子还小，贪玩几次也是人之常情，我难道就没有其他的方法来使之改过吗? 儿子是非常懂事了，他妈妈刚离去的那年冬天，他还没有从悲伤中缓过神来，有天晚上我正躺在沙发上休息，儿子慢慢靠过来，偷偷地塞给我一张仔细折叠起来的纸，我打开来看，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Happy  Birthday”，还画有几根蜡烛和几朵小花，原来那天是我的生日。

有次我朋友要回国几周，带来只猫要我们照看一下，朋友在时那只猫就出来，朋友走了后那只猫就藏起来，再不出来，怎么找也找不到。有天我放工回家见儿子伏在沙发上伤心地哭，我问他怎么了，他一边抽泣一边伤心地说那猫好可怜，它妈妈离开它了。我知道儿子在哭猫的同时也哭他自己。这是个多么需要关爱的多情善感的孩子啊。

有天在载儿子出去上课时，我突然问他爸爸好吗? 喜欢同爸爸一起生活吗? 儿子在后座上说：“I like， if no you， I will be an orphane”，我心感到突然被什么东西狼狼踢了一下，不自觉抽搐了一会，差点把握不稳方向盘，原来儿子是这样没有安全感啊。

这种杂乱无章的片段有时如飞雪样从心头飘过，飘过后沉寂下来，突然发觉，儿子缺的不是教育，儿子真正需要的是宠爱啊。

陪伴

那我总要做些什么呀，除了克制自己的脾气注意自己的言行，还得另外做些什么。曾听说动物会给人以温暖，爱动物的孩子心智也会比较正常，动物陪孩子一起成长，人与动物的爱会弥补一些父母给不了的或忽略的爱。于是从动物收养所领回来一只小猫送给儿子，没想到女儿喜欢得不行，那就再去领养只小猫，一人一只。猫是要时常练爪子的动物，自从有了猫，家里大客厅的真皮沙发，小客厅的布沙发就被抓得体无完肤，楼梯白色的美丽栏杆也被划得面目全非，看着实在心痛，但想想这点损失同孩子们健康的成长比起来也算不了什么，就当是一种必须的投资吧。我自己对猫敏感，不停地咳嗽打喷嚏，严重时只能戴口罩，但只要猫能帮助孩子心智健康地成长，省掉了我的许多担心，这点不方便也就没什么了。

自从有了猫后，孩子们的笑容多了也灿烂多了，女儿一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抱起猫狂亲热，那肉麻的语言比用在情人间的有过之而无不及，“Mimi， I mis you so much“， ”Mimi， I love you“， ”Mimi， my baby， you are so so cute“， 猫脸与人脸相互磨蹭，每当我取笑女儿时，女儿总是夸张地睁着两只无辜的眼睛，对我抗议：”What?“

儿子就内敛多了，他总是扒在地上抱住猫轻轻地喊：”baby“，轻轻地顺着毛摸猫的身，上学离家前的最后一件事，放学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同猫亲热一会，我看了这人猫之情，心里也觉得温暖，看到孩子们的开心，也是无比的欣慰，再怎么样的敏感咳嗽打喷嚏，也是可以忍受了。

孩子们也难免会有心情不好时，有时也难免会有争执，每次我总是在女儿面前说儿子的好，”你看你弟弟每次有好吃的东西时，总想着你，总给你留一份，宁愿自己不吃也给你留着“，”你看你学习忙，你弟弟总是给你洗碗，总是给猫喂食，总是倒两只猫的屎，从没让你操过心“。在儿子面前说女儿的好，”你看你姐姐不喜欢跟人同房同床睡，但你妈走的那几个礼拜，每天晚上都是你姐姐陪你睡的，她对你多好多爱你，你还这样生你姐姐的气“，”你看你姐姐给你买鞋买衣服，我都没有想得这么多，你姐姐对你多关心，对你多好“。然后再把俩人叫到一起，说：”你们要相互照顾相互关心，你们相伴的日子是最长的，比我同你们的长多了。几十年后我没有了，你们还在，姐姐要照顾弟弟，弟弟要听姐姐的话。来，两个人相互抱抱，说声对不起“

姐弟俩本来就一时闹脾气，这一抱不觉就笑了，嘻笑颜开。

教育

大多父母都已过了而立之年，许多已过了不惑之年甚至过了知天命年，每人都曾有梦想，随年龄的增长，许多父母都已知那些美丽的梦想渐行渐远已无实现的一天，于是寄希望在孩子身上，希望他们替自已去实现它。所以许多对孩子的教育都带有父母自己的或多或少的个人喜好，我也不例外，但我知道我是个有许多缺点的人，有的缺点无关紧要而有的缺点是至命的，比如我不喜表达不善沟通，缺少亲和力与说服力，这些在现实社会中是致命的缺点，所以打了一辈子工至今还是底层工程师，还在为一日三餐而辛苦地奔波，从这些方面来说我是不成功的，是失败的，我不能让这些缺点传给孩子们，让我的失败在他们身上重现。

所以有时我不但不教育他们，还拜他们为师：”Emily，说说你是怎么样交到这么多的好朋友的?“，”Emily，每次我都说不过你，最后总是我妥协，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知道自己的局限，既然帮不了他们，就以自己的不足作为反面教材来剖析给孩子们听，希望以另一种方式来帮他们，并鼓励孩子们多去参加活动，多去交朋友，坚决支持孩子们去做义工，去参加辩论课程，去参加体育活动。女儿在高中时参加了 Debate， Deca， Cheer Leader等等并都取得了好名次，也参加了市长助理与老人院护工等等的义务活动。现在上大学了，在选择与安排自己的活动与课程来就得心应手，驾轻就熟了。

儿子现在才初中一年级，还不知道人生规划，我就给他报了许多也许今后会对他有帮助的校外课，如 pobulic speaking， 网站设计，Java，打球等等。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健康的人生观的建立与正面的生活态度的培养。生活不是用来抱怨的，生活是用来享受、奋斗与改变的，吸取他们妈的教训，永不对他人诉苦，永不对生活抱怨，永不对外人暴露你的弱点让他们看到你的底裤，要有自己的处事能力与主见，永不给他人所左右。要有基本的思辨力，感恩生活，感恩目前所拥有的一切。

缺点很多的父亲，在这社会上独自挣钱养娃，也自有其优点与生存之道的。从奶粉钱到现在的大学费用，哪分钱不凝结着辛勤的汗水，就象长江岸边拉船的纤夫，双腿双手紧紧地贴附在山崖上，在风雨中对自己说，坚持，坚持，再坚持会，拉过这段就好了，决不能放弃。

而这一声"决不放弃"，道尽了生活的艰辛与对之的态度。男人可以平凡，如我，也可以在风雨中偷偷地哭泣，是泪是雨反正谁也辨不清，但得坚韧，永不放弃。我一直对孩子们说，”天倒下来当被子盖，别怕，大不了从零开始，清零了的人生又多活了一次”，”我们现在的条件不算好，但你们只要一直好好走下去，决不放弃，不久的将来你们会比大多人都好，你们会到达我永远也到不了的高度“

为了培养孩子的毅力与对大自然的热爱，从儿子八岁起就带他上山下湖，过沙漠跨溪河，多次去历经上百公里的长距离野外拉练，这一方面是培养孩子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与锻炼健康的心智，更重要的是给孩子打开一扇自然界之窗，让孩子知道，自然界总是一直在那张开它宽广的胸怀，迎接那些热爱它的人，迎接那些疲惫与受伤的心灵。这是块永不会舍弃与嫌弃你的净土，当心灰意冷时，你永可在这里找到安慰，找到希望，找到生命的活力。

几十年后我不在了，不能再照顾孩子们，但这儿永远是他们的家园，休息与疗伤之地。

胡杨，是我笔名，是大自然的一棵树，还是棵干枯了的树。尽管胡杨是生，一千年不死；死，一千年不倒；倒，一千年不烂，但我还是喜欢干枯了的，因干枯而永远立在生死之间的胡杨，立在那，远远地看护着，守卫着我的孩子们。

除了奋斗，生活更多也是用来享受的，我希望我的孩子们享受生活，充满生活的情趣，只有享受生活了才会永远地保持对生活的热爱啊。平时尽一切的可能同孩子们找点乐趣，如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去看日落，找个餐馆好好吃一顿，或干脆对女儿说”去吧，这周末同你的朋友出去玩，不用考虑钱的事，爸爸有“，或对儿子说：”去吧，这周末去 Sleep Over，不玩疯不要回家“

当然我不光是言传，也是身教的。有时周末会弄几个小菜好好喝一杯。上次从 Vermont 辞职回 Utah 的家，顺便多花了一周时间从北到南兜了一大圈才回家。(为这事不知网上一些人为什么大动肝火，提升到道德高度，兴师问罪，大发宏论，请问，既然我单身去异地上班，准备半年后等女儿上大学了才回来接儿子过去一起生活，那么现在趁我辞职回家的空档，顺便多花一周时间把想去而未去的地方游了，省了今后专门为之而去的时间与金钱，这不是非常合理也非常合适的么? 半年都安排好了，一周时间天会塌下来么? 为什么有些人要大动肝火? 是不能容忍与你不同的理念与生活方式? 至于么?)

期望

我不知道我的孩子们今后会怎样，是不是有出息，人生是不是顺利，这些我都无法控制，现在可做的就是尽可能同孩子分享一些我生活的理念与经验，不一定要采纳，好坏也自己去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