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cci 发表于 2017-2-26 19:52:03

大漠里的孤烟,长河里的落日


在盛唐诗坛上,王维是山水田园诗派的代表,但他的边塞诗丝毫不亚于高适、岑参、王昌龄等。一首《使至塞上》被后世推崇备至,尤其是颈联“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被王国维点评,又被曹雪芹通过香菱之口品评后,这两句诗就成了读者心目中写景的典范之作。可在教学实践中,学生总觉得这两句诗理解起来比较困难。究其原因,一是缺乏边塞生活体验,二是名家的点评脱离了王维的情感基调,单纯的从写景的角度赏析,忽视了“一切景语皆情语”的基本视角。本人经过反复琢磨,觉得王维是在通过“大漠孤烟”和“长河落日”自比,理由如下:   

  首先,开元二十五年(737)的春天,王维奉唐玄宗之命,赴西北边塞慰问战胜吐蕃的河西副大使崔希逸,这实际上是被排挤出了朝廷,这首诗所写的就是这次出使的情景。诗人以简练的笔墨写了此次出使的经历。“单车欲问边”,写自己轻车简从,要前往边境慰问将士。要走多远呢?“属国过居延”,是要到远在西北边塞的居延。山高路远,诗人觉得自己好像“征蓬”一样随风而去,又恰似“归雁”一般进入胡天。既言事,又写景,更在叙事写景中传达出幽微难言的内心情感。其中饱含单薄、孤寂、凄苦、飘零之感。律诗讲求“起承转合”首联、颔联已为全诗定下了感情基调,颈联虽然要求“转”,但要“转”中有“连”,做到“藕断丝连”。后人多认为颈联写进入边塞后所看到的塞外奇特壮丽的风光,画面开阔,意境雄浑,王国维又称之为“千古壮观”的名句。单独欣赏颈联,的确壮观,但联系全诗看,这种理解又和作者情感相悖。颔联“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就是典型的比喻,作者把自己比作“征蓬”“归雁”,如果把颈联从借景抒情的角度看,象征意味极其明显,进入了“汉塞”“胡天”,作者难道不像茫茫大漠中一柱孤烟直上云霄;从长安到胡天,虽是出使,酷似流放,自己不就是即将消失与绵长黄河上的一轮圆圆的落日吗?这样理解,作者不仅仅是写眼前的景色,也道出了受到排挤和冷落后的孤独和失落,这样,颈联和颔联就有所承接,“转”中有“连”了。   

  其次,我揣摩王维当时的心情应该是极其复杂的,实质上是受到冷落和排挤,却给了一个使臣的头衔,这个头衔也是光荣的,有价值的,越是到边关大漠,越能体现出它的光艳。王维在孤寂、凄苦之外,想必也感觉到了自己的价值,他这根孤独的烟柱只有放在这茫茫大漠之中才显得那么挺拔向上,一个“直”字,写出了身为朝廷使臣应有的坚强、挺立;同样,仕途的穷困就如同这长河落日,即将逝去,但一个“圆”字,使这轮落日绽放出了最后的光彩。这“大漠”和“长河”从一个角度看,给了王维这个“孤烟”“落日”的孤独和寂寞,从另一个角度看,这大漠的广阔,长河的渺远,又彰显了“孤烟”和“落日”的魅力,使他“直”且“圆”。这一次出使虽然不幸,但又令王维庆幸,颈联用短短十个字自比,道出了这种复杂的内心体验。   

  最后,如果知道“燕然未勒归无计”这句话的朋友,就明白“燕然”是山名,即今蒙古境内之杭爱山。东汉窦宪追击北匈奴,出塞三千馀里,至燕然山刻石记功而还。如今,作者奉唐玄宗之命,赴西北边塞慰问战胜吐蕃的河西副大使崔希逸,“萧关逢候骑”,侯骑言说“都护在燕然”。暗含都护打了胜仗,在燕然刻石立功,慰问使臣的自豪感和使命感油然而生,以前的凄苦和孤独自然隐退,随之而来的是振奋和自励。在边塞上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士的感染下,这位朝廷使臣真正体会到了自己的价值,他虽是“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但仍要坚毅向上(直),光芒四射(圆)。   

  综上所述,王维奉命出使之初心情是失落的,低沉的。进入大漠后,失落低沉中又充满了使命感和责任感,也有积极向上的一面。这种复杂的内心体验真实而深刻,及其符合远离长安,仕途已尽,却又重任在肩的王维当时的身份。因此,“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既是精彩的写景句,又是恰当的抒情句,更是绝妙的言志句,我认为王维在以“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自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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